这是一条我最喜欢的路,离我家只有五分钟的路程。它像一条灰色的玉带环绕着中天体育场的椭圆形塑胶跑道。毗邻跑道的一侧,栽着一排高大挺秀的树。一棵棵树长得枝叶葳蕤,遮天蔽日,滤去了闹市的喧哗,为这条柏油路平添了几分幽静与情调。刚下过雨,柏油路被洗刷得纤尘不染。空气清鲜湿润,透着丝丝草木的气息。
透过铁艺的栅栏,可以看到橡皮红的跑道上,饭后锻炼的人们正甩开臂膀,大步流星地走着。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。我的前面走着一对小情侣,边窃窃私语着,边做着亲昵的小动作。路对面,一位满头华发的老头慢悠悠地散着步,握在手中的小匣子里传出久违的评弹,吴侬软语,腔调嗲得让你的心也觉得酥酥的。那伴奏的琵琶声,犹如小珠大珠滴玉盘似的。迎面走来了一家三口,“小麻雀”夹在父母中间,挽着他们的手,蹦蹦跳跳,叽叽喳喳说个不停。偶尔,身边驶过一辆私家车,轮子碾在柏油路上,发出沙沙的声响,像在轻轻地哼着小曲。远处的高楼,霓虹灯不断变换着色彩与造型,彰显着城市的繁华。
眼前的一切,显得那么安宁,那么祥和。感慨中,我想起了最近正在读的一部严歌苓写的小说《第九个寡妇》,想起了她笔下描写的那个“大跃进”年代里,人们所过的日子。
那时,新中国的领袖想带着被解放的人民赶超英美,过上幸福美好的社会主义生活。“上有所好,下必甚焉”,可是历史的发展是有规律的,任何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。众多的基层领导为了达到上层领导理想的目标,便刮起了浮夸风。他们为了应付上级的检查,让村民堆起土堆,在土堆上蒙上布,然后在上面盖上一层稻谷,伪造出仓廪满的丰收景象。我下放大别山的时候,大队书记告诉我,因为他有一副好嗓门,“大跃进”的时候,和一帮会唱山歌的小伙子,被抽调到人民公社。只要有上级领导来视察,他们就靠在路边的大树下,唱歌颂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山歌,向领导展示社会主义新农民的精神风貌。
最终,为这种愚昧行为付出代价的还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芸芸众生。俗话说:民以食为天。可是,那时种田的农人,却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。眼都饿黄,身体都饿浮肿的村民饥不择食,将天上飞的麻雀,地上跑的老鼠都吃光了,只能挖“观音土”,剥树皮充饥,甚至吃起了树上的虫蛹。有老人吃“观音土”做的饼撑死了,有孩子吃树皮粉做的疙瘩给烫死了。
我想,未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,怎么都不会相信,当时的人们过的是那样的日子,会觉得是危言耸听。但是,这的的确确是真的。严歌苓没有夸大其辞,没有恶意杜撰。我那耄耋之年的姨妈,对那段饥饿的记忆可是铭心刻骨的。那时,她在纺织厂做工人,虽然国家有配给的粮食,可只能是杯水车薪。她说成天都觉得饥肠辘辘,就想着吃东西。她至今最见不得有人浪费食物。只要带她去饭店吃饭,饭后她总是指挥着服务员将剩余的菜肴打包带走。谁要是敢干涉,她就会没好气地说:你们是没被饿过,饿你们三天试试,准保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!
今昔对比,愈发觉得生活在这样的时代好幸福,没有战争,没有斗争,丰衣足食。这样的好日子,要珍惜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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