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巷的一边,挺立着一棵高大的银杏。它张开臂膀,拥抱着湛蓝的天空。满树金黄的叶,给寒意逼人的深秋增添了一抹温暖的亮色。这色彩象征着一片片叶子的生命行将终结,但却比周围簇拥着它的绿色反而更引人注目。阵阵秋风扫过,让我打了一个激灵。它是那么锐利,能穿透层层衣服,将冰冷传递到你的肌肤。它不像春风那样解风情,逗得百花绽开笑脸,撩得柳树摇曳生姿。它冷酷无情,吹得娇花容颜失色,吹得树叶枯萎凋零。
银杏树在秋风中战栗着,片片金色的叶儿随风飘落,有一片竟落到了我的脚边,我忍不住俯身捡起它。经过了春的萌动,夏的蓬勃,它已耗尽了生命的能量,失去了翠色欲流的鲜润,显得憔悴而干涩。它拼尽了全力,做完了生命终了前的华彩绽放,不愿再高高地呆在枝头,只想着回到大地母亲的怀抱,化作尘泥。
拿着它,不知怎么的,我莫名地生发出一丝悲凉的感觉,蓦然想起了银发老人,耳畔回响起那如秋风一般令人寒彻心扉的话:都这年纪了,还有什么好与坏?有谁能相信,这是一位“白衣天使”在为一位退休女教师体检时说出的话。
这位女教师曾是我们学校的特级教师,在三尺讲台上可谓是长袖善舞。在几十年的教育生涯中,呕心沥血,育人无数。想当初,她也是美女一个。花哨的大眼,说起话来顾盼生辉,再加上匀称的身材,得体的着装,很知性的范儿。即便是现在,虽然奔80了,依然是风韵犹存,一头染得乌黑的头发,翻着大卷,一丝不乱。里穿彩色条纹打底衫,外披一袭米色休闲羊毛大衣,整个一个时尚老太。从她的精神面貌看,她依然热爱着生活,珍视着生命。
她躺在床上接受着医生对她进行B超检查,医生手中那涂满润滑油的仪器在她的腹部滑行着。她巴巴地问:情况是好还是坏?于是,从那医生的嘴巴里就蹦出了那么一句坚硬、冰冷、剜心,毫无人情味的话。凭着当教师几十年积淀的修养,她没有跟那“天使”一般见识,默默地把这份轻慢嚼碎了咽了下去。尽管她在跟我叙述这不公时,依旧带着微笑,显得云淡风轻,但是从她那双虽然不再明澈,却还是富有表现力的眼睛里,我依然读出了淡淡的苦涩与哀伤。临别时,她对我说:老年人就是弱势群体,你不是喜欢写博客吗?写写我们的感受吧!
我却麻木得没了感受,有谁会在意我们的感受?从理论上说,每个生命的都应该得到尊重,不管是尊贵的还是卑微的,不管是健康的还是残缺的,不管是年轻的还是衰老的。可是,世人不可能都在道德的框架内说话、行事。有句俗话云:人老不值钱。既然这句话能流传至今,它一定是经历了历史验证的。改变不了,那就适应吧。既然臣服于生命的衰老,那就坦然接受伴随而来的病痛、孤独、轻慢吧。
这种想法固然有些悲观,但却可以少些纠结,少些愤懑。负面情绪伤身,人老了伤不起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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